“我从小就跟着他学琴,我还有个师兄,他从小就拜我父亲为师,是他唯一的徒弟。”
“我师兄在音律上十分有天分,还自己去学了不少乐器,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他都感兴趣,他虽然是我父亲的徒弟但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琴而是琵琶,也是他闲来无事教了我一些。”
师兄啊,这个词令赵明恒心中浮现出一些微妙的情绪。
“你师兄既然如此关照你,你父亲身故,为什么他消失不见,不施以援手?”
“他那时候不在,不能怪他。”
“他去哪了?”
“西域,他在从善公主的使团里。”
赵明恒突然想起当初柳子英第一次来家中闲谈提到公主出嫁的使团,那时候温素音便有些不自然,格外关切,当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现在知道了原来根由在这。
温素音说,“他的左手手指受了伤,不如原先灵活,没有办法亲自演奏了,后来就进了鸿音寺任职,替朝廷大宴谱写新曲编排节目,从善公主出嫁,他作为鸿音寺的官员也跟随前去,负责大雍使团在那里的表演。”
“那时候我眼睛还没有生病,还好好的,走之前他还说要顺便学习他们那里的音律特色,回来给我谱一些新曲子,但天高路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千里之外音信隔绝,他根本不知道我家出事。”
“所以不能怪他。”
赵明恒的心里勾画出这个所谓师兄的形貌,鸿音寺的一个小官,手上有伤,每日干些琐碎杂事,气质有些怯懦,文文弱弱的。
“你父亲是怎么过世的?”
温素音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生病了。”
撒谎,赵明恒心中下了判语,她在瞒着他。
但显然温素音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了,她主动问到:“到京城之后咱们该怎么办?我们的银子不太够了,得先想办法赚银两。”
“这个你不必担心,会有银子用的。”
赵明恒进了京城唯一不担心的就是银子的问题了,过了这许久缩手缩脚的日子,他也有点迫不及待想要早些取到自己的银子了。
——颇有种准备扬眉吐气的味道。
下了船,宋阿花对着人声鼎沸的宽阔大街有些无措了,拽了拽温素音的袖角,“素素,这里好大,咱们现在该去哪里?”
“先寻一间客栈落脚吧。”温素音思索一阵,依稀记起之前在京城时候听来的那些议论,“城南客栈比较便宜实惠,许多刚到京城的人都在那里落脚,我们去问一问。”
“你怎么知道京城的事?”宋阿花问。
“我以前家住京城,后来离开了。”
宋阿花从小一个人在外谋生,于人情世故上格外老练,她立刻就猜测到温素音所谓离开背后必然有复杂变故,不然普通人往京城钻还来不及,哪有人轻易离开的,而且听她的话从小就在这里,有家有业的,更不可能随意割舍了。
她没追问,只以一种格外夸张的语气说:“运气太好了,竟然身边就有个京城人,往哪去听你的就行了。”
他们寻到了一间名叫采薇居的客栈,要价不低,但在京城来说算很公道了,比他们先前问的两家都便宜。
宋阿花面露难色,她虽然也带了家底在身上,但她的负担比他们重,每文钱都不能浪费得抠着花,这一比较还是觉得客栈不划算,于是决定再换个地方。
“你们先住下吧,我还是想再去找找,意州有那种便宜大杂院,说不定京城也有。”
温素音无奈,但也知道每家的情况和计划不一样,都得各人去经历,就算能帮今日明日也非长久之计。
“你可以让你娘和小杏儿先留在客栈跟我们在一起,坐着休息一下,她们奔波这么久应当也累了,你自己一个人去找,这样也方便。”温素音建议到,“如果银钱上还有缺口,你就开口,我们会尽力的。”
她向赵明恒求证,“夫君,你说对吧?”
这种小事赵明恒无可无不可,“你安排就好。”
“谢谢你们啦!”宋阿花感激道,她走到宋母跟前,跟她比划了一阵,示意她带好小杏儿跟着温素音他们,她自己出去一阵就来接她们。
宋母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殷切地看着她,拉着她的袖子嘴里嗯嗯发出一阵声音,似乎在叮嘱她注意安全。
宋阿花不敢耽搁,再晚今天就住不进去了,又摸了摸小杏儿的脑袋就一溜烟跑出去了,温素音和赵明恒二人向掌柜的要了一间房,小二领他们一行人上了楼。
“这里有楼梯。”赵明恒伸手拿起温素音的手杖,“你挽着我吧。”
温素音依言挽上他,两人并肩上楼,这是第一次这样走,温素音突然有些不自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