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
二人在西羌待了数日,也到了离开之时,临行那日,西羌王亲自策马来城外为二人践行,赠宝石与西域特产数箱,道待过些时日,会入晋国觐见。
这几日相处下来,卫蓁对西羌印象极好,含笑道了一声“好”。
回京路上,二人走走停停,饱览西域山川,见识许多新奇之物,与其说这一趟是巡行西域,不如说是甜蜜之行,没有政务的打扰,没有繁复的宫规礼节,不可谓不自在。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春色满殿。
这一日,东边送来了兵务需要祁宴过目,祁宴议完事,从议事殿回来,已快近正午。
他踏入寝殿,大殿空旷,寂静无声,除了扫洒的宫人以外,不见那一道倩丽的身影。
祁宴往内殿走去,恰遇上卫蓁的侍女,问道:“你们公主去哪了。”
“回君上,今日宫外有贵妇入宫向公主请安,公主与她们去了池苑赏花。”
哪怕在晋宫,那些宫女依旧称卫蓁为公主。
比起“晋王后”这个称呼,卫蓁更喜欢“魏公主”的称号,祁宴便特地吩咐过身边宫人,以后私下唤她公主便好。
侍女恭敬问道:“君上可是有事要见公主?奴婢去找公主,为君上递话。”
“不必。”祁宴打断,喝了口茶,再次起身道,“我自己去见她便好。”
总归他已处理得完今日政务,眼下倒也清闲。
池苑边上,衣香鬓影,满目琳琅,贵女们手中放着纸鸢。
天穹澄澈,如上等温润的瓷器,光线透过云层洒下来,明媚且温暖。
卫蓁仰起头,看着纸鸢越飞越高,那黑色纸燕的尾巴拖得极长,随风飘荡在天上。
一旁宫人笑着擡手指向纸鸢,忽然间一阵风袭来,那纸鸢挣脱线的束缚,竟然摇摇晃晃坠下去。
纸鸢掉落在草地尽头,卫蓁正要派人去捡,一道身影已先一步将那纸鸢拾起。
因隔着远,远远看不真切来人面容,只觉身量极其颀长,待那人走近,众人连忙自发地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
“臣妇见过晋王。”
祁宴擡手示意众人平身,让众女不必因为他来而拘束,继续放纸鸢便可。
四周莺声燕,祁宴朝卫蓁走去,将纸鸢递到她手里。
卫蓁轻笑:“你怎么来了,不是正在与左盈商议政事吗?”
祁宴轻叹一声,低声道:“政事已经议完了,我一人甚是无趣,脑海中一直牵挂你,想你在做什么,旁的事都做不下去,索性便来找你了。”
他眼中噙笑,卫蓁接过纸鸢,低下头检查断线之处,唇角上扬:“不过才一会没见,就这样想我?”
“当然。”他好似想都没想,立即回话,“我不来找你,便要对着那些朝堂上臣子,还有那些处理不净的政务,我没事为何给自己找罪受?”
卫蓁失笑。他本就是肆意洒脱的性子,当初即位本也是因为姬沃退位不得不临危受命,处理政务也实在是为难他了。所以他只管兵政上的事,朝中其他政务都由卫蓁和左盈处理。
她伸手勾住他的指尖,拉他到身边来,“帮我看看这纸鸢,线断了,怎么才能绑好?”
祁宴挑眉看她一眼,低下头检查纸鸢,问道:“有新的风筝线吗?”
宫人从一旁托盘拿出风筝线,祁宴接过,与她到一旁重新绑纸鸢。
没一会,他重新系好纸鸢的绳线,宦官接过纸鸢往前奔去,手一松开,那燕子被风吹拂,再次飞了起来。
卫蓁目中倒映着纸鸢的影子,笑着转眸看向身边人。
众人视线中再次出现黑燕纸鸢,但见晋王手中握着绳线,王后双手抱着他的臂膀,一同眺望天上的纸鸢,二人状貌亲昵,旁落无人谈笑。
晋王与魏公主实在恩爱,倒也不曾避着外人,众贵女心下倒是浮想联翩。
在祁宴即位之初,京中不乏有家族动心思,想劝晋王充盈后宫,或是送自己适龄的女儿入宫,毕竟历朝历代,哪位君王的后宫不是有诸多妃嫔美人?
只不过,魏公主身份不一般,有自己的领地与军队,更掌管楚地与魏地。他们也不敢出头,轻易地对上。
不只如此,充盈后宫这事,更需要晋王的首肯,若晋王自己有意,自然广选天下美人,可众人等了这么久,后宫也没传出别的动静。
那无非是一个理由,晋王自己无意纳妃。
加之谁人不知,晋王与魏公主乃患难夫妻,流落在外时,一同度过艰难的日子。
那谁家若是敢在此时献上美人,不是摆明出风头,要与魏公主与晋王作对,要做那恶人吗?
所以哪怕二人大婚已过去一年,朝中也无人敢提一句后宫之事。
上至贵族公室下至民间百姓,依旧对晋王与公主旧事津津乐道。
今日二人一同放纸鸢,皆穿着鲜衣华服,年轻而貌美,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祁宴伸手环绕住她的腰身,卫蓁察觉到来自人群若有若无的视线,道:“这么多人在,别搂搂抱抱的。”
祁宴轻笑,却未曾放开她,“那你自己来放?”
卫蓁不语,看着那纸鸢越飞越高。
快到午后,阳光有些刺眼起来,也不适合再继续,祁宴将纸鸢收了回来,命令宫人收好,挽住身边人的手,道:“走吧。”
卫蓁道:“那群贵妇人们还等我回去呢。”
祁宴望着她,卫蓁轻抿唇瓣,近来二人回宫,独处的时间都比以往少了许多,她实则也不愿因为那些应酬而冷落他,她浅笑:“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她们说一声,让宫人安排好午膳和她们午憩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