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拿不出证据就随口污蔑我,这便是你们林家军的作风?”
“……”
“你们空口鉴我奸恶,我却亲眼所见你们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为臣者,自当效忠当今圣上,而你们却迂腐的守着先皇密令残害忠良,有悖新皇新政,这不是愚忠是什么?”
一群黑衣人被问住了,领头人正欲反驳,又被他打断了。
“你们离京城十几年了,想必其中有人回乡孝顺父母,有人娶妻生子,你们各自有了亲属,而你们愚昧的昔日弟兄却唤你们回来犯上作乱,你们非但不阻止,还助纣为虐的言听计从……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若是在此枉送了性命,便是对弟兄知错而不劝的不义!是对父母不侍亲的不孝!你们还对不起日后只能相依为命艰辛度日的孤儿寡妻,此为不仁!”
滔滔不绝的谴责完,他痛心疾首的总结:“你们活得如此荒唐,你们的亲人当真可怜啊!可悲啊!”
黑衣人瞠目结舌,不少人为之动容。
黑鹰无亲无故,不受煽动,冷笑道:“弟兄们!别忘了这个窃政佞臣擅争擅辩,他当年可是凭着这张巧嘴哄得西临臣服我国近十年,论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这天底下谁能敌得过他!莫要上了他的当!”
司寇青深长一叹:“在下句句肺腑,你们要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总归那是你们的家人,债是你们欠,苦是他们受。”
黑衣人刚被唤醒的理性再次被感性压下。
黑鹰气结,知晓再容他说下去就打不起来了,他看向田婉茹,强硬的扭转话题,“夫人,今天若是不杀他,属下就再也没有机会除掉这个佞臣了,属下舍身为大义,请夫人……莫怪。”他打了个手势,“上!”
田婉茹梨花带雨,嘴里直喃:“罪孽……真是罪孽……”
黑衣人一窝蜂的迎面而来,气势汹汹,杜仲推开田婉茹和苏木,守在司寇青身前,刀刀抵挡住黑鹰凌冽的攻击。
双方人数相当,个个身手不凡,一时之间难分优劣。
一个轻甲军过来救栾芾,和看守她的黑衣人打了起来,她就在你争我夺中一时被扯走,一时被震开。
司寇青几次想过来寻她,但他是敌方的主要攻击对象,黑鹰完全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厮杀声四起,不时有人倒下,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栾芾小心再小心,肩膀和小腿还是被削铁如泥的刀剑划伤了,她忍着疼痛伺机而逃。
看守她的黑衣人被轻甲军缠得逐渐不耐烦,他起了杀心,不再打算用她的命去换田婉茹了,转而捅向她的胸腹,忽然,一柄宝剑直直往他背面刺来,黑衣人赶忙回身抵挡。
众人纷纷停手,看向半路冒出来的人。
少年一身月白素衫,他神色冷峻的以内功弹开黑衣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阻挡住欲进攻的人,牢牢的把她护在身后。
“你来了!”
“燊儿!”
栾芾和田婉茹惊喜的叫出声,几乎是同时开口。
少年看看田婉茹,再看看她,敛眸不语。
黑鹰眯了眯眼:“少主,莫要插手此事,否则别怪老奴刀剑无眼。”
“黑叔,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管你们的是非曲直,但你们不该滥杀无辜,父……”他顿了顿,神色黯然,“林老将军糊涂了一次,你们不可一错再错。”
他对林烜的称呼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黑鹰转了转眼珠,顿悟了对付司寇青的办法,他装作恼怒地说:“哼!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你不顾十多年的情分,也休怪我无情。”
说着,他朝司寇青的面门攻去,杜仲反应及时,刀剑相接,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他人立刻恢复战斗,场面混乱不堪。
杜仲一对几,已然受了伤,现在又要迎战两个敌人,逐渐体力不支,怕是快撑不住了。
少年观情势危急,跃上前营救司寇青,打退了其中一个黑衣人。
黑鹰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返身佯作攻击其他人,其实逐渐往栾芾靠拢。
少年恍然,低喃:“不好!”
他反应迅速的折回原地,但他和黑鹰同是绝顶高手,差了几瞬就慢了对方一步,而这个间距足以杀掉一个人。
栾芾第一时间就逃,可她哪里胜得过一个练家子,不过几步就被追上了,她甚至能看到剑刃上照映着她狼狈的模样,在这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深想。
“芾!!”司寇青惊惧地大喊,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这么失态,也是头一次这么惧怕。
“噗——”利剑入肉,贯穿了柔弱的娇躯。
栾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前是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身旁是没赶上救她的苏木。
田婉茹缓缓倒了下去,黑鹰一愣,下意识地抽出剑,鲜血如泉喷洒,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身上。
少年赶到,及时接住了她,惊恐地急声唤:“母亲!你别吓我母亲!我们去看大夫,对,我带你去看大夫!”
在场的人停下了动作,沉默地望着这一幕。
“不,让我……好好看看你。”田婉茹又吐了口血,爱怜地注视着他,“我……不得不……离开了。”
少年流着泪摇头:“不!不会的,您说过会一辈子唱童谣给我听的。”
栾芾蹲下身,张了张口:“抱歉,以及……多谢。”
她看过来,脸色惨白,急喘着,“还,你了。”又转向少年,她痛得面目狰狞,却还尽量对他展露笑颜,“你最近不对劲……我知道……你定是知晓……了真相,我的儿……我的儿……”
她的表情透着轻松,又奇妙的带着几分不甘心,沾染了红色粘液的手颤抖地往他脸上伸去。
少年主动将脸贴到她的掌心里,慌乱地应声:“我在!我会一直在!”
田婉茹神色一松,瞳仁失去了焦距。
少年怔怔地呆坐片刻,他缓缓垂首在她肩窝,双肩轻微地抖动,无声的打湿了她的衣裳。
司寇青一挥手,轻甲兵聚集而上,黑鹰失神过久,反应过来时早已来不及。
仅存的八位黑衣人见首领被擒,对视一眼,引颈自刎。
黑鹰兔死狐悲,哀凄地仰天长叫:“老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啊!为何……”他眼一闭,自己把脖子往刀口上撞,倒在田婉茹的脚边。
少年恍若未闻,红着眼站起身,失魂落魄的抱着尸身离去,无人多言,亦无人阻拦。
栾芾就这么看着,不知不觉泪水涟涟。
她心里很难过,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压抑,若要细数胸中郁闷和辛酸,怕是洋洋洒洒十页纸也道不尽。
司寇青走过来,揽住她。
栾芾靠在他怀里,轻声呢喃:“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而我,又做错了什么……”才要惹得上天如此报复。
司寇青叹息一声,她的心情他懂,都懂,此时此刻无需多言,只是抱紧了她。
她闭上眼睛,撕心裂肺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