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医生
林家所有灯都打开了,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有事情忙碌。林白的伤势说大不大,说小说小,主要是林知织那口咬太狠了。
父母想带她去医院包扎,被她婉拒了。林白就用了碘伏简单消毒处理,然后用绷带草草包了一下。
林知织浑身上下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伤,胸口全是干掉的眼泪与血。她去洗了个澡,在淋浴间听到了欧阳闵和赵飞雪联袂而来,登门询问发生什么事,怎么家里摔摔打打的。
林白和他们出门低声说了会话,送走了林知织这两位深夜来访的朋友。林知织默默听着外面的响动,闭上眼睛。
热水雾气蒸腾,她有种被关心的人硬生生从地狱拖回人间的温暖。
等她头上裹着毛巾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父母正在弯腰捡拾着客厅里的残渣现状。
他们不知何时有了几缕白发,夹杂在有些衰枯的发间,被客厅的顶灯照得格外刺眼。
林知织默默也帮忙收拾着,却被母亲撵进了房间。
母亲微微佝偻着腰站在门口,对林知织慈爱道:“你和姐姐早点睡,不用操心其他的事。父母都还在壮年,还没到干不动活的年纪。”
她很关切指了指已经躺到床上的林白:“织织这几天,当姐姐的手就好了。你们两个好好的,不闹别扭,身体健康。爸妈就高兴,心口就幸福,比你帮我干活还要幸福。“
这话说得暖人心,透露着父母拳拳的爱子之心。林白翻身坐起,眼皮一擡,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母亲关上了房间的门,林知织眼眶热热的,对着房门失神,心里愁绪万千。
她想到今年自己尚未成年,人生就已经如此陡峭坎坷,一直在连累父母姐妹朋友,心情越发复杂。
林白喊了一声她:
“小林,手机都给你玩没电了,把充电器拿过来。”
林知织连忙帮她拿了充电器,异常老实听话。林白也不客气,一会儿说要喝水,一会儿说想吃橘子,将她指使得团团转。
被打开的灯一盏盏关掉,先是淋浴间,然后是厨房,接着书房,最后父母终于收拾完了客厅,将客厅的灯也关了。
林知织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林白,犹豫半天才到门边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整个家顿时陷入黑暗,那熟悉的而令她不安的黑暗。
她小心翼翼往床上爬去,眼睛只盯着自己前面的一小块地方,整个人像只警惕而敏捷不安的狐貍。
林白的声音带着困倦的疲惫,轻声说:“把台灯打开吧,放你那边。”
林知织说了声“好”,高高兴兴打开了台灯。
她躺到床上,意外发现林白睡觉时居然没有大开大合,霸道占床。相反,她安安静静平躺着,双手垂直贴着身子,睡得相当标准且笔直。
林知织在这一瞬间,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林白霸床?她的潜意识,好像在回答她,说她对林白的初印象就很霸道无礼。
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共同记忆不少。林知织很仔细的检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记忆里的林白明明睡觉很安静,不扰人。
反而是林知织有时会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时候还有过在晚上做梦乱蹬,把睡得好好的林白踹下床的记忆。
?所以那是哪里的初印象?妈妈肚子里的初印象吗?
林知织转头看向林白,出神盯着她的半张侧脸。林白睁眼时那擡首低眉皆凉薄的神色,在她闭上眼睛之后荡然无存。她皮肤白,又养着一头黑发,安静躺在那里时乖巧又秀丽,像是被豪门精心养着的纯真千金。
这副模样霸道无礼?她的潜意识怎么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
林知织想不明白,只觉得是自己病得狠了,连心里都出了问题,对身边人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怀念,有困惑,也有一点隐隐约约无法释怀的情绪。
这声饱含复杂的叹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林白轻浅的呼吸声一滞,随后才连上。
林知织没注意到这点动静,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随口一叹里包含着那么多微妙的情绪。她困了,但又睡不着,便翻身将脸对向了另一边,盯着窗户发呆。
窗外夜色沉沉,林知织难得发呆放松,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咚—咚——”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那个像是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像是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林知织心想不该啊,她记得父亲可是给自己喂了两片药,怎么恶化的这么快?
但是除了那咚咚声她没有再听到其他的声音,也没有再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没有被拖来拖去。
林知织习惯了那有节奏的声音后,后半夜勉强眯了一下。直到天边微微有了些许亮光,她感到旁边传来了林白掀被子起床的动静。
随着天亮,那咚咚声终于消失了。被吵了一晚上的林知织没有睁眼,迷迷糊糊想再睡一会儿。
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父母低声说话的声音,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动静都放得很轻。
林家在3楼,这个位置不高也不低,能听到从窗户初传来的外面声响。
林知织耳边回荡着小区从晨光里醒来时,人们的说话声,叫喊声,问候声。她在这种人气满满的氛围中,安心睡了过去。
*
她行走在梦里,梦里有着林白,欧阳闵,还有赵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