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95
落霞村人习惯炸的红苕圆子做法其实相当简单——将红苕蒸熟或者水煮熟后去皮,搓成李子大小的圆球状下油锅炸,等一个个圆子飘起来便用笊篱捞起来,这便好了。
因为红苕本身就是甜的,所以加不加糖都可以。
炸好的红苕圆子外壳焦红酥脆,内里绵软香滑、甜而不腻,非常受小孩子们喜欢,也是家家户户性价比最高的过年吃食。
小朋友们最喜欢做的就是用一根筷子把四五个红苕圆子串起来,然后举在手里和小伙伴们玩,玩累了就吃一个,是非常简单的快乐。
至于更“高档”一点的糯米圆子则是把主材料从红苕变成了糯米,外壳要更加香脆,内里要更加黏香,只不过糯米价贵,很少有人会炸这个。
像是桂芬婶家里,他们虽然今年赚了点钱,但也没有奢侈去炸糯米圆子,而是只炸了红苕圆子和酥肉——能炸得起酥肉还送这么大一碗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桂芬婶想着红苕圆子家家都会炸,所以就干脆选择端了碗酥肉来。
结果没想到陆柚家炸的品种更丰富,连饺子都能下油锅。
落霞村他们这儿吃饺子的频率很少,毕竟是偏西南方向的,不像北方那边有什么事都会下意识选择顿饺子,普通人家一年到头吃饺子的次数不会超过一只手,就算吃也是水煮,油炸还是第一回听说。
当然,也不排除油炸要油,大家还是舍不得——反正水煮的也足够好吃了。
陆柚笑道:“是年哥在外面看到别人这么做的,味道还挺不错的,和水煮是不同的味儿,外面的壳炸得酥酥脆脆的,桂芬婶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桂芬婶一听就笑开了:“呷,还能有什么吃不吃得惯?油炸的什么能不好吃?你和小高手艺又好,那更是那啥……好上加好!”
她说着也不见外,捏着一个个头比较小的炸饺子咬了一口,顿时惊了:“这、这还是肉馅儿的啊!”
陆柚:“是大葱猪肉馅的,逢年过节嘛,当然要吃肉了,肉馅儿的才香嘛!桂芬婶你就多带点回去,红星叔他们下酒肯定不错。”
桂芬婶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们屋头那些个男人都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给他们吃这个炸饺子下酒实在是太奢侈了,”她说着手里还不停,端着那碗饺子就往一旁的大筲箕里倒了一半进去,“你们也是不晓得精打细算,这种肉馅儿饺子留着自家吃多好?萍萍婷婷、桃子梨子多吃点肉长高点!”
酥肉、糯米都不是便宜的,而且桂芬婶看了,陆柚他们炸得酥肉是手指粗细的那种,粉裹得比较薄,都能看得清楚肉,这么一大碗她已经算占了人家小辈的便宜了,再装一打尖的肉馅饺子,那她王桂芬成什么人了?
做完这些桂芬婶准备马上走免得陆柚给她“加菜”,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刚刚还在地坝玩的那十来个小孩此刻已经没有继续玩了,反而一个个坐在小板凳上,两人一个长条凳,在规规矩矩地……学习?
唉哟,还真没看错,像是高佑涛高佑黎都低头在作业本上写字做算术,旁边的一些抓耳挠腮的面前也摊开着一本卷成咸菜叶的书,还有的就是手上拿着个很短的铅笔在一张纸上照猫画虎地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在一张纸上写的,应该没有去上学吧……
陆柚见她好奇地盯着一群小萝卜头眼神疑惑,他低声解释道:“这些娃儿都是之前跟着桃子玩的,现在桃子读书了就一起耍的时间少了但感情还在,所以这段时间天天来找桃子耍。但是我想,一个个都是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天天纯耍,也有几个在读书的,桃子也在做寒假作业温习课本,我就想着干脆都一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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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实施到各家各户,很多家庭尤其是农村的并不会花钱把家里孩子送去读书,到了学龄但没读书的娃儿比比皆是,男孩子都是这样,更不用说女孩子了。
就算有送去读书的,也基本上都是送到更便宜的村小,像是陆柚这样把孩子送去镇小学的很少——毕竟学费都要更贵一些,实在是伤不起。
七八十年代对于教育的确不怎么看重,农村大部分村小的教学水平也一言难尽——不存在分科老师不说,教学的老师可能自己也才小学或者初中水平,并不具有教师资格,只是因为需要老师所以才赶鸭子上架。
老师教得差,学生学得更差。
因为这时候许多农村家庭里的家长并不是很注重孩子的教育,所以对于师资教育什么的并不是很在意,觉得能教娃儿认几个字就可以了。
甚至还有些家长觉得所谓的学校就是有个地方把闹腾腾又不能帮忙干活儿的娃儿管着就行,所谓的老师就是他们在忙碌的时候帮忙看管娃儿安全的人。
当然,也有部分家长觉得虽然小孩儿干活不多,但总归还是能干点儿,因此不送去读书也是常态。
这些家庭里的孩子言传身教地很少有对读书感兴趣的。
这种情况甚至持续到了十多年,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古惑仔系列电影播出爆火流行后,更加深了年轻人这种认知。
陆柚就记得前世都小学的时候很多同学会嘻嘻哈哈地说一些[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hei社会,有钱有势是有地位,晚上还有个美女抱着睡]之类的顺口溜。
扯远了,总之,现在这些待在陆柚家里的小萝卜头们,像是这会儿找高佑涛的这些个小孩,只有一半的在读书,剩下的都还在拖着,而那几个就算已经入学的,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书本上。
说个不夸张的话,比他们小好几岁的高佑黎小朋友认识的字都比他们多!
但既然都在一起玩,陆柚觉得还是得[一视同仁]了——他其实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有什么圣父心态,但,谁让他昨晚上做了那个[梦],梦到了一些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不由得受到影响,对这些小豆丁们产生了怜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