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生日过后许悠难得过了几天安安稳稳的幸福小日子。
余瑶和Mai再三挽留她住在家里，她还是带着许恬找了个离她们家不远的小区短租了间大平层，她原本想定个小些的房子，考虑到妹妹一直被父母娇养着，心一横挑了个最贵的，交租金和押金时看着扣费账单上的数字肉疼得紧。
大城市自在生活还得有个代步车，没有定居的打算，同样靠租。
房子、车子都定下了，许悠做导游兼司机带领姐几个打卡北城的著名景点。
古建筑新潮流，上大学那阵她的所有课余时间都被周斯虞和画图占满，周斯虞得了空只会带她去高档的餐厅、商场去消费打磨时光，这次游玩刷新了她对北城的认知。
超一线的大城市，随处可见高楼大厦，与国际接轨的快节奏生活下，同时存在着历经岁月风吹雨打的古迹，胡同四合院这样的老建筑慢生活。
新与旧的完美融合，氤氲她心目中出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的的北城。
余瑶和许恬说了和周斯虞打架的事情，两人一拍即合强烈要求许悠找个寺庙认认真真拜一拜，去去周斯虞带来的晦气。
两人能扯，加上Mai没见过寺庙好奇的很，许悠制定了爬山、拜佛二合一的香山之旅。
北方的山一年四景大不相同，春日百花开，夏季绿意浓，深秋漫山红遍，冬日里枯叶飘零白雪皑皑，远远看上去庄严又神秘。
给她们打过山不好爬的预防针，一行人气势汹汹从山脚出发。法兰西的山地面积占比小，Mei正儿八经第一次爬山，一路上看到雾凇新奇的要停下拍照，看到被冻结的小湖、瀑布也要驻足合影。
四个人走走停停没感觉时间流逝就抵达香山公园内的香山寺。
香火燃烧升起的烟袅袅向上似要连接晴空正中的那轮圆日，身处如此沉静的环境中，连没有受到提醒的Mai都不由放轻脚步压着声音。
香山寺求姻缘最为灵验，四人一人请了一炷香，虔诚的为自己为身边人祈祷。
许悠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渴求的事物，一求父母家人健康，二求妹妹学业有成，关于自己的第三点还在心中琢磨着，棉服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打断了她集中的思绪。
心里想的一下子打乱打散，她再去集中，精神被未知的信息牵扯着有些困难，匆匆忙忙为自己求了个诸事顺利，不曾想，因为这个小小的走神，她不仅没能拜托周斯虞的纠缠，反倒陷入更深的漩涡。
许恬学着别的香客走了遍流程就溜到外面俯瞰北城呼吸新鲜空气去，Mei在心中把求签解签和塔罗画上等号，两人乐呵呵找师傅去看姻缘。
师傅见她金发碧眼，愁着无法沟通，被她连贯的普通话惊讶到没收两人解读签文的费用。
许悠突然变得有些沉闷，她在大家忙活的时候去看了那条信息。来自央美院的画展邀请邮件。
接收邮件的邮箱是在离开时为了和院里教授联系申请的，沉寂四年，突如其来的邀请，没有惊喜，只有隐隐浮现的不安。
太突然了，央美院从没举办过什么优秀毕业生作品展，平静的湖面无端泛起涟漪，很难不让人去猜想水面之下是否已经暗潮涌动。
她倚靠着寺庙的一根漆了红漆的石柱，风吹日晒下石柱有的部位油漆已经掉落露出混凝土石料的原色。
“施主，困扰你之事，若想摆脱，还得顺势而为，伺机破局。”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流出。
没注意眼前站了个年长的僧人，许悠听到声音才站直身子，那人平淡如菊，三两句点拨她后径直离开，她得到提示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她来自是信，信便接受老僧的建议去做。
出了寺庙，Mei比来时喜悦，问了余瑶，原来是她们所求的签极好，解读出来两人的感情不仅一帆风顺，还坚不可摧。Mei的成语水平不够高，只知道一帆风顺是祝福别人路上平安，听了余瑶的解说，弯弯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继续上行，通往山顶那段路突然狭窄逼仄，积雪融化结冰，鲜少人攀爬石阶道路滑到无法站立，保命要紧，四人想都没想，直接原路返回。
下了山，转眼就到除夕。
为了让从未感受过中国年氛围的Mei和许恬能感受一次正宗的年味儿，许悠在城郊的新式农家乐定了间房，老板提供年夜饭，还不在烟花禁燃区域，许恬从车上下来，直呼回到澳洲，很快和人家的小猫小狗打作一团。
活泼小孩不怕严寒在屋外招猫逗狗，三个大人躲在暖气房里斗地主嗑瓜子，天色渐渐黑沉，饭菜送到，四人盘在客厅里边看春晚边吃年夜饭。
老板送了酒，她们也带了，红的白的洋的摆一圈，无聊的小品配着美食美酒和没人变得生动有趣，新年的钟声响起前，客厅空无一人，酒瓶桌上地下倒了一片。
空旷的屋内电视没有关闭，红色的背景前站了长长一排主持人，他们气质非凡仪态端庄，轮流说完吉祥话，开始最后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随着一声整齐的新年好，屋外绚烂的烟火直冲云霄，在空中炸裂出细碎的光点，点亮夜空，点亮空地上大家的小脸。
“新的一年，我希望我的姐姐能天天开心，早点走出那个傻叉周斯虞......”
许恬不胜酒力这事许悠至今才知晓，刚刚吃饭时她一本正经说自己没喝醉过，几个姐姐看在过年的份上姑且相信，没拦她。
谁知道所谓的不醉神话背后的真相是她压根没喝过酒。
烟花绚烂，一朵一朵在空中炸裂，别人大叫着新年快乐，她咧着嘴龇个大牙放声“许愿”，听到周斯虞的名字余瑶反应过来去捂她的嘴巴已经迟了。
干燥的手掌捂着她的嘴巴，哪怕只能发出唔声许恬坚持把下半句说完，感受到掌心湿润，对上许恬一样湿润的小狗眼余瑶没松手。
“唔唔唔，唔唔唔唔？”
许恬快速眨眼，余瑶猜测她说的是“怎么了，捂我干啥？”。
她手指动动捏她的脸颊：“许愿要放在心里，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恬停止眨眼，眸子里情绪交错，惊讶、懊恼、忏悔，她的酒醒了那么一点点，从余瑶手心挣扎开，扑抱着许悠哼哼唧唧说对不起。
许悠没当回事，嫁给周斯虞这类的愿望她放在心里许了无数次也没成真，小丫头一两句无心之言还能说灵验就灵验不成。
余瑶点燃了最后也是最大的一箱烟火，导线呲呲燃尽，轰得一声，天空中降落千百颗流星，绚烂壮观，美到大家失语。
稍纵即逝的惊艳久久留在大家心中，城郊再度恢复宁静，许悠和余瑶一人领上一个回房间。
许恬醉酒的表现在于本就多话的性子变得更能说，被姐姐拉进房间洗漱好塞进被窝，絮絮叨叨嘀咕到了后半夜，怪的就这样她第二天也能神清气爽跟没事人一样起来继续潇洒。
许悠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看到她穿戴好趴在窗沿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混沌的头脑里只能感叹年轻人精神旺盛。
“看什么呢？”她揉了揉太阳xue，手机屏幕亮起不到九点。
许恬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捏着窗帘的手松开，上半身摇晃两下，扭过头：“雪，昨夜下雪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想滑雪了？我给你买个机票，正好离东北近，你去玩几天。”许悠没忍住，又打了个大哈欠。
许恬摇头：“不，我不想，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咱们什么时候回沪市看爷爷？”她接着问。
许悠垂眸思索，自己有三年多没去看老爷子，他那么爱念她，在底下肯定没少说她的坏话，这两天是全国人民走亲访友的日子，她们作为小辈确实应该赶紧去看看去陪陪。
余瑶和Mei的行程没定，她斟酌后告诉许恬，一会儿碰了面一起商量一下，她们小两口若是不回，她俩就脱离队伍买隔天的机票回去。
“咋不今天就回？”
许恬的问题有点多，许悠没搭理她，穿上厚毛衣从温暖的被窝离开，走到她边上将窗帘拉开。
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生活气息，烟花爆竹的碎屑残骸被盖着、农田房屋被盖着，放眼望去太阳光线照射下的金光耀眼又莫名温暖。
今天不回有她的道理，央美院发的邮件她给准确的答复，这两天又收到新的邮件，刘教授发送的，没有催促她回答，只是问候她是否还好，询问她的近况。
当年不告而别最对不起的就是已经确立好导师关系的刘教授，回去看爷爷前，她打算去见一面刘教授，和他当面道歉。
四个人吃了早饭在院子里堆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雪人，打过雪仗就开车返城，余瑶和Mei本来没定下回家的行程，她俩提起，顺水推舟一起定了机票一起回。
把小情侣放回家，许悠强行带着许恬去逛了商场。
事实证明，年轻人的精力并不是无穷无尽，采买结束回家的路上，要不是有安全带箍着，瞌睡虫上身的许恬脑门得磕出几个大包。
许悠盯着许恬上床睡觉后，轻手轻脚带上房门开车去往城市另一端。
她没提前告知刘教授今天会去登门拜访，无礼是无礼，还有一点源于她心里不安，还没有做好正式见面的准备，搞个突击，刘教授一家若是不在，她能找个借口，寻个由头下次再来。
回国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开车，这条路她记得很深刻，拥堵的高架挡住了她去看苏奶奶最后一眼的脚步，今时今刻，通畅无比。
老小区停车位严重不足她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付费停车场带着大包小包慢悠悠走进记忆中的那栋楼。
电梯老旧运行时机械拉索音在楼道回荡，按下数字许悠听见耳畔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谁啊？”
门铃按下，没响两声屋里传来回应，许悠记得声音的主人是刘教授的夫人，那个总是挂着微笑温婉漂亮的少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