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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载李蕊和高恒的那部电梯显示屏上数字一个个跳闪，许悠按下按钮，另一侧电梯很快停在她的面前。
从餐厅离开，她一下子在正门边找到接送她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漆黑的车厢将她所有情绪掩藏。
她的一双黑眸黯淡着，到底是第一次见死不救心不够狠，李蕊当时抗拒的神情历历在目，电梯内色/欲的画面也扎在脑子里久久不能消散。
此刻她煎熬、纠结。
闭上眼，那些画面突然发生改变。
李蕊的脸瞬时转变成她的，喝下有问题的酒的人是她，被高恒带走猥亵的人是她，她的善良终究抵挡不住这些歹恶，他们能这么对她，不把她当人看，那么，这些便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她从不是圣母心爆棚的白莲花。
一路上，司机大哥和许悠都没有开口。
沉默中，车已经在李蕊家正门停稳。许悠施施然睁开眼，她没睡着，莫名其妙的不安搅得她心神不宁，在看向窗外与门口那人对视时，心头堆积的乌云才稍微散了散。
司机大哥按下按钮，后排车门自动滑开。
许悠道了声谢，带着包，慢慢走下车。
周斯虞就在不远处看着许悠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许悠的航班在三天后，她答应余瑶留不住许悠便不再纠缠，可，跳动的心脏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停止。
她很不甘心，却十分无力。
所以打算再来碰碰运气。这是她给自己的说辞，实际上是想再多看她几眼。
许悠走到距离周斯虞三步之外的位置停下脚步，她和周斯虞认认真真看着彼此，一言不发。
北城的春夜晚风阵阵，树枝刚冒出新芽，浅淡的绿几乎可以忽视。别墅区很安静，每栋之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家家户户亮着光有熙攘，但是互不打扰。
周斯虞还是那个不爱穿厚衣服，要美丽不要温度的女人。她仍是一件单薄打底外面套着同样不厚重的黑色大衣。
高领打底没有全部遮住她修长的脖颈，露出的一小截细嫩白皙，她不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被风反复蹂/躏过略显凌乱，精致的五官没什么血色。
许悠的视线慢慢从她的脸滑到她拎着包装袋的手。
周斯虞的手白的扎眼，如玉般的肌肤上青紫血管纵横，弯曲的手指勾着个奢侈品包装袋，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带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吃过了吗？”许久，周斯虞先开口，喑哑的嗓音像被沙砾打磨过。
许悠点点头，没反问她。
她还挺想说说刚才经历的那顿饭，想说说那些荒谬的事迹，转念一想，可以说但不该对周斯虞说便将倾诉的欲望忍了下去。
周斯虞并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问：“明天的画展你会去吗？”
许悠还是点头：“会，学校要求我们到场，公司那边我的合同到今天截止，发布会的事情郑然已经和我说过了。”
“行。”周斯虞松松腰背肌肉，把手上的东西递到许悠面前。
见许悠身形不动，她补充：“送你的道别礼物，我听说这次的项目你带的小组完成的都很好，也算是公司送你的感谢礼。”
私人赠送许悠不会收，她既说了工作，这么多天的辛苦，她认为自己付出的足够多，便心安理得的腾出一只手去接。
手指与手指无意相擦碰，许悠感受到一阵寒凉往她的指骨钻。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个正在发散热气的暖宝宝放进周斯虞平摊的手心。
“不早了，明天都有事要忙，你回去吧。”
东西交出去，把话说完，许悠绕着她打开余瑶家的大门，走过前院，去开最后一扇金属防盗门。
整条路撑死十余米，周斯虞握着许悠给的暖宝宝，视线一路跟随她，直至她消失在门内。
屋内的灯在她进入后被点亮，客厅巨幅落地窗只拉了一层薄纱，灯影交织，站在门外周斯虞隐隐可见许悠脱下外套，不多久从不知名的地方拎来一只行李箱，蹲下。
她真的要走，一点儿不犹豫。
周斯虞绝望地闭上双眼，感受苦涩跟着血液流淌在体内，从心脏到喉头再到大脑。
许悠在客厅呆了多久，周斯虞在门外就又站了多久，一楼的灯光熄灭，二楼某个房间亮起暖黄的光亮，她才挪着冻到发僵的身子坐进车里，依依不舍离开。
*
因为李蕊的事情，许悠做了一整夜噩梦，眼睛猛地睁开，下一秒提前设置的闹钟正巧响起。
昨夜的事脱离了她的设想，今天会发生什么是新的谜。
许悠懒懒地坐起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手放下，宽松的丝质睡袍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半挂在手臂露出大片大片白皙肌肤。
她不甚在意，随手拢了拢，掀开被子，踩着棉拖鞋去洗漱间冲了把澡，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后坐到化妆桌前给自己画上全妆。
画展的主角是作品，听刘教授说今天会来不少媒体甚至邀请了政/府领导，那帮所谓的同学想来不会放过这次出名的机会，她无意抢风头，从余瑶给她准备的几件礼服裙中选了最简约大方的换上，外面依然套了厚外套。
她可不傻，这个时间段受凉发烧，海关过不了，上不了飞机，还得在这多呆几天。
换好鞋出门，司机大哥接上她，按照她给出的画廊地址设置了导航，两人顺利出发。
如果说前一日的天气是多云，今天的天色明显阴沉许多，司机难得开了电台广播，情感栏目男女主播一唱一和讲述着小情侣分分合合的故事，许悠听其中一段和自己的故事有一半相似忍不住轻笑出声。
“许小姐，打扰你休息了吗？我现在关掉。”
车辆在直道行驶，先后车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司机大哥现在关广播势必要分心降低车速，危险和意外就是这样产生的。
再说许悠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打扰。
她笑着开口：“不用，我就是觉得两个人挺有意思的。”
“是啊，年轻的时候都这样。”大哥跟着笑笑，“谈恋爱这事真的不简单，你说你对她说她对，真有个对错吗？不见得。还是要沟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再就是要包容和换位思考，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选择了对方肯定要互相理解，互相......”
大哥原本说得起劲，前车亮起刹车灯这个话题戛然而止：“不好意思我多说了两句，前面可能出事故了。”说时他快速判断左右两个车道的后车情况，打转向、变道，一气呵成。
许悠沉浸在他之前那句话里。
年纪小谁都不承认自己犯错，都不愿意低头，有点话明明说出来问题能马上得到解决，为了所谓的面子，都忍着，忍到积压的矛盾越来越多，对的人也不幸走散。
她和周斯虞是这样。
想到周斯虞，之前的点点滴滴涌进脑海，越近离别，她对她隐隐竟生出写些不舍。
眸光微敛，扭头看到旁边撞挤在一起的车辆，她迷信地认为这是极其不好的征兆。
结果正是如此，她迎来了非常混乱的一天。
半个多小时后司机大哥在距离画廊不远出的路边停车位停下车，许悠不打算待很久，按照刘教授给的流程，和市领导拍照、媒体问答、企业家见面，除了必须要参加的拍照环节，其余的她一概不想参与。
画展十点开始，此时不过九点多，靠近画廊的车位已经被各种豪车占据。
许悠从车上下来，往画廊走的这小段路碰到了不少昨天见过面的同学，和她相比，大家盛装出席，走到画廊的正门，她真真切切意识到这次的画展的宣传花了多少心思。
两列花篮自正门向内延伸，上面插着的小卡片的落款都是北城叫的出名字的大人物。
走着瞧着，许悠竟是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姓名。
其中最熟悉不过的是周斯虞，她送出的花篮两侧的送礼人分别姓陆、张和程。看清他们的后缀，许悠豁然开朗，不正是陆昂、张沁和程橙的父辈嘛。
得，今儿说不准是场鸿门宴。
许悠笑笑，吐了口气，跟着人潮走近画廊内部。
披着Es的皮她办过几次才画展，她不露面但都亲历亲为找场地联系人布置，她的画展只展出十几幅作品操办起来已是不易，这次展出上百幅，还要接待媒体，难度可想而知。
走到主办方给划分的休息区，她最先被刘教授发现叫过去。
刘教授带她逛了一圈，刚刚没在意，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作评被挂在了整个画廊最显眼的位置，只要从外面进入，她的画作便一定能被第一眼瞧见。
许悠询问刘教授画作是谁按照什么依据排放的，刘教授说他也不知道，学校这边只负责把作品送过来，其余的安排由画廊这边决定，他还在为她高兴，好的作品放到人的眼前，名声打出去，对她的生活会有很大帮助。
藏了实情许悠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糊弄了刘教授，院长过来找人，这才把她解救出来。
许悠和目前到场的所有人都不熟，与他们一起挤在休息区说不上话，她索性慢慢在画廊内转悠。同级的这群毕业生继续走艺术道路的不多，很多人拿来的画都是好几年前创作的，当时觉得惊艳，用现在的眼光看多少带着青涩。
走至一个拐角，许悠的视线被一幅向日葵吸引，目光锁定，她脚上的步子加快，靠过去仔细欣赏。
向日葵为主题的油画作品很多，这副色彩运用的极和谐，橙黄的过渡，构图绝对算得上本场前三，她心中暗叹着，侧头去看作者姓甚名谁，视线偏移过去，人一下子被惊在原地。
【作者：李蕊】
许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再看，那栏小字始终没有变化，她惋惜着摇摇头。
油画的左下角写着这幅作品的创作时间，算了一下，大致是大一那年。
那年李蕊已经完成这样不俗的作品，怎么又被专业之外的事物吸引，一步步堕落成如今这样。
她想到那时的自己会感到可惜吗？
许悠自顾想着，没瞧见身边站定了两个老熟人。
张沁和程橙身着小礼服手挽手站在她的身边，皆是妆容精致，表情高傲，四只大眼一瞬不眨盯着她，眼神高深莫测。
许悠发掘自己被阴影笼罩还以为是自己挡了路，往旁边让时，擡眼看到二位，眉心皱了皱。
她不认为以她们的关系需要打招呼或是寒暄，冤家路窄对方不让步，她便主动离开。她不相信自己安分守己，主动远离纷争，能叫她们抓住把柄，揪着不放。
显然，对方起了坏心，她欲躲，没那么简单。
“哟，许悠，你见到我们躲什么？”程橙惯是被张沁当枪使，这不，张沁默不作声，她已经按下扳手对她发射起子弹。
许悠被从后面叫住，要不是来往认识她的人多，还有捧着相机的媒体在，她定是要装作不是自己离开的。
可惜，眼下的情况不允许。
她转过身，假笑：“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不见呢。”程橙忽地压低声音，“我们说的话你当真当作耳旁风？让你里老周远些，你非但不照做，还倒贴上去，去YUYOO和她擡头不见低头见。”
“你真虚伪！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嫌恶样，转脸对老周是不是投怀送抱，又脱又撩啊？”
许悠先是看了看张沁，见她不加制止，还撑着清高样，冷笑出声。
“在我面前恼羞成怒算什么本事，这么看不上我不想周斯虞与我有联系，你们怎么不去找周斯虞说？我还没脱没撩没投怀送抱，她主动给我的合约金额就五千万，你觉得我要是真按你们说的会怎么样？”
“不是你的强求不来。”这话许悠说时对着张沁，继而，她转过脸看程橙，“多动动脑子，发出去的子弹弹回来，你猜拉来挡枪的会是谁。”
好姐妹俩的表情都松动瓦解，程橙真性情，怒意马上写在脸上，张沁只有额角在抽搐。
许悠环视一圈，挑着眉毛，笑说：“这么多人看着，张小姐、程小姐记得表情管理哦，不然上了新闻，你们知道后果的。”
许悠说得合情合理，全方面被她压制，两人敢怒不敢言。
程橙勉强撑着笑，咬牙切齿：“走着瞧吧。”
水来土掩，许悠从现在起，心里做足准备，对她们的威胁已经能够免疫。
她走远，张沁拍了拍程橙的胳膊，狠毒的目光依然追随着许悠：“别生气，咱们不是还有后手嘛！今天就叫她身败名裂，再也没资格靠近阿虞。”
“好。”程橙笑得玩味。
似乎又一场大戏将在今天拉开帷幕。
许悠晃悠了一大圈，时间靠近九点，场内已经聚集了近两百名前来参展、看展的同学媒体人，其中很多已经在互相打招呼，采访拍摄，大家现在就在等市领导的到来，等他们的发言。
她环顾一周没找到李蕊和高恒的身影以为他们今天不会来了。
差五分钟九点，李蕊和高恒忽然先后从正门进入。
许悠看清李蕊的脸，面上没有明显变化，心中暗潮涌动。
李蕊换了新衣，连妆发都是精心做过，往下看她的胳膊挽着小土豆高恒的一只，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有了很大的改变。
一夜风流，她倒是毫不在乎。
许悠咂咂嘴，有时候合该挑点嘴巴，不能什么都往肚子里吃，就她来说被高恒碰了绝做不到她这般淡定，怕是昨晚就出了刑事案件。
别人的胃口她管不着，看两眼，她收回视线，等待领导和大老板们踩点到达。
九点零五分，一团声音由远及近，场内的院长、教授以及数十个记者一齐往门口涌，许悠猜这些大人物到了，扎在原地，静静看他们官方的问好，假惺惺地闲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迟一步，大家久等了。”身着正装，气质不凡的男人被拥在正中，他说完旁边的男人马上接话。